2021年3月21日17点51分,接到了小叔叔电话,李爷爷去世了。

懵了许久,似乎一个世纪那么长。

“什么时候?”

“今天中午。”


七岁那年,李爷爷搬家到了县城。

在此之前,他们是我们邻居,也是我的爷爷奶奶。

小时候爸妈总要外出谋些生计,而年幼的我,带上总是添累的。在七岁之前,我的记忆里,翻过院墙,便是爷爷奶奶家。也感谢于此,我练就了很不错的翻墙本领。时至今日,依然有用。

爷爷与奶奶,在苏乡的院子里,在我的记忆里,时常是老两口在打双扣,而我则跟着玩着。父母外出谋生计的白天,我便蹭在他们家中,打发着时间。那一段时间里,我摆弄着象棋,也摆弄着麻将,在院子里跑来跑去,自得其乐。

有次,我将麻将堆在床头,脑海里想象着是如来佛祖。毕竟在西游记里,如来佛祖的身躯很大很大。而也正是如此,一个九条落在了我口袋里。而后,又不小心被我弄丢。

至此,麻将是玩不成了。缺了一个九条,总是难以继续的。但是我的快乐,总是在继续。在爷爷奶奶家,看着爷爷的面容,总是有几分畏惧,因为总有一种严肃在心中脸上挂着。但是时间久了,却不再畏惧,因为严肃的脸上,总是有着慈祥的目光。

爷爷爱抽烟,我记得小时候看到爷爷手上的并不是香烟,而是卷烟。(当然,这里我并不确定,因为我的记忆也是经常会出现错乱的。)自小至大,很佩服爷爷的一点,便是从来都是那一种心如止水的沉静。

七岁,2004年,爷爷奶奶搬家到了县城。去一趟,变成了每年过年的期盼了。或与哥哥一起去,或与爸爸一起去。印象最深的,爷爷家买的DVD,送了一个游戏光碟,有许多的FC游戏。

还有,就是那一盏台灯了。

那是一个红色的台灯,插电的,没有电池,灯泡是老的白炽灯。

当时,是在爷爷的卧室看到的。

在此之前,台灯对我来说,是电视中的东西。那是我第一次见到,而年幼的我,总是贪婪的。看到这个台灯,便走不动路了。在爷爷家的那几天,我便晚上插着电,开着台灯去看看书,体验一下电视剧中的那种感觉。

走的时候,很舍不得,目光里的依依不舍,直到看见爷爷转手便把台灯塞给了我。

“小斌斌,拿上这个,回去好好学习。”(大意如此)

自那以后,我倒是经常晚上在台灯下看书、写作业。

如果高中带上这个台灯就好了,可遗憾的是,带了也未必有机会用。

前面说,爷爷家在苏乡的时候,我常去摆弄象棋。那时的我,并不会下象棋。而之所以可以摆弄,是因为我哥若是放假在家,倒是会去与爷爷奶奶下上几局。

后来爷爷搬家到了县城,哥哥没有了与他对弈的人,便教我下象棋。

那个时候,我脑子里的关于象棋的段位,是哥哥、奶奶、爷爷、当时还没见过的小叔叔。

到了初中时,我在县城租房,而从县城到家,车费略贵,再加上家里爸妈也忙,每个周末,常去爷爷奶奶家。

初中的我,应该是12岁吧。常去与奶奶下棋,偶尔,也会与爷爷对弈两局。

爷爷的棋艺,我至今无法形容。就像每一个比我更厉害的高手,我总是没办法去形容的。我记得在初中时,与爷爷下棋,最初是让我几个子的。最多时,让我三个。(具体那三个,就不便说了)

印象里,爷爷的烟是很难离手的。也就下棋的时候,爷爷会少抽两根。我想,可能是我技术不高的缘故。

三年,很快。

高中的时候,因为住校的缘故,周末便直接回家了,去爷爷奶奶家,便少了。另一方面,似乎是小叔叔结婚,奶奶去了南疆一段时间,我便去得少了。再等到了大学,搬家到新源县,在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之中,能去的机会,趋近于零。

工作后,因为常有机会去县城,便可以去看看爷爷奶奶了。

第一次去,带了点东西。

爷爷似乎并不是很开心。

他说,“好好的娃娃咋变圆滑了。”

我想,可能是哪里错了。

当时,倒是我第一次拿工资,我想,给自己的童年最亲密的陪伴,送上些礼物。

后来再去,我便像当作自己家一样,只带自己一个人,偶尔给小兔兔带点酸奶。

2018年,与爷爷下了一次象棋。

却不想,是我记忆之中,与爷爷最后一次下棋。

那一次,我赢了。但我并不是因为棋艺而赢,同样,爷爷只是输给了年龄。我看着爷爷的脸,方才发觉,我从未赢过。因为这样的赢,我也并不想赢。

2019年,我买车了。开车去看爷爷奶奶,那一次,小叔叔回来了,那晚,便与爷爷奶奶小叔叔一起打双扣。记忆之中,也是那二十三年来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与爷爷四个人一起打双扣。

那年,爷爷给我倒了酒。

那年,在爷爷家喝醉第二天爬不起来,中午爬起来开着车去开会。

那年,看着爷爷的身躯愈发的清瘦。

那年......

记忆,停在了2019年。

2020年,庚子年,疫情。

2021年,春节,只打了电话,没有机会去拜年。因为我担心,被困在路上。

2021年3月6日,去县城参加一个观摩,结束后和婶婶去看奶奶,方才知道爷爷住院了。而在疫情之下,去探望成为了最难的事情。

2021年3月21日,17点51分,接到小叔叔电话。在反应过来后,我将网站变成了灰色。

2021年3月22日,我与哥哥、母亲一起,开车前往殡仪馆。牌子限速60,实际车速远不止于此。

到了,看到的,只有那遗像了。

一跪,磕了三个头。

一个下午,我跪在姑姑、叔叔旁边,陪着爷爷。

冰棺里,是他;冰棺外,是我。

那一道线,将我们永远隔开。我在记忆之中不断去搜寻一切,而将我所有的记忆,便在这七天之中,慢慢写在这里。

3月23日,回家。

到家后,我打开机械硬盘,找到了Nokia7plus以前备份的一次数据,在照片之中,找到了2019年2月12日14点40分为爷爷奶奶拍的合照。

爷爷挺直了腰杆,清瘦的面容,花白的胡须,眼神里的慈爱与一种难以言明的意味,便成了我手机里,最后的影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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